關於歷史的審判
昨晚看了Netflix的新紀錄片《The Devil Next Door》，講1986年，一名住在美國克里夫蘭（Cleveland）的退休汽車工人John Demjanjuk被指控為納粹戰犯，是波蘭Treblinka集中營惡名昭著的毒氣室守衛「恐怖伊凡」（Ivan the Terrible），在1942-43年間大量虐待和殘殺被送到Treblinka的猶太人。Demjanjuk於1987年在以色列的戰爭法庭被判處死刑。六年後，有新的證據顯示Demjanjuk不可能是「恐怖伊凡」，但也同時指出他仍然是納粹戰犯——他當時是波蘭另一集中營Sobibor的守衛，涉及27900宗謀殺及同謀罪。他最後死在以色列。那是繼艾希曼（Eichmann）後最高調的納粹戰犯審判。
Demjanjuk被發現身份並引渡至以色列時約六十五歲。他看起來是個普通不過的烏克蘭裔移民，他上教堂，在烏克蘭裔社區中人脈很廣，是個勤懇的Ford車廠退休工人，有三個孩子又有孫兒。他是美國夢的poster boy。但就在他進入暮年時，雖然是點錯相——他還是被人揪出來了，他失去了美國國藉，他被送到他曾加害的人面前。
我在想，那年在集中營的Demjanjuk有想過會有這一天嗎？
大概不會。就像所有戰犯一樣，他相信只要贏了就好了。故他們把手無寸鐵的猶太兒童婦女送進毒氣室眼都不眨一下。他們要避免這麼一天——他們手上的血換不到英勇勳章，只能換到唾罵﹑報復與審判的一天。Demjanjuk大概窮其一生都不知道他要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。你走到天腳底，你演了半輩子的良民，但your history catches up with you。
我想，今天開槍的人，大概也沒想到有審判的一天。
常說「歷史的審判」，但歷史不會抓任何人出來清算。只有讀史的人會。讀史的人是記性最好的人。我們記得。我們知道要記得。
以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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